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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走营造学社的建筑考古之路,从云冈石窟开始

被营造智慧惊艳的 安邸AD
2024-10-05


第20窟——白佛爷洞——中的大佛是云冈石窟的辉煌之作,窟前最初也有窟顶与前壁,早年崩塌,辽代时建有木构窟檐建筑,不久后毁于兵火。大佛两侧各一立侍菩萨、一立佛、其西胁侍立佛与菩萨像已崩毁。后壁凿有东西相通的隧道。窟前北魏时期修建的台阶原掩于废土层中,20世纪90年代初,窟前考古发掘时重现。眼前的古槐树前些年曾一度濒临枯萎,云冈石窟特别邀请了植物学家对其进行“抢救”。植物学家考察发现大树的根系在地下绵延百米,枯萎是根系得不到养分所致,为此,他们在地面开凿了许多小孔,便于根系透气并吸纳养分,如今这古树重拾生机,华盖参天。

南北朝郦道元所著《水经注·漯水条》如此描述云冈石窟:“凿石开山,因岩结构,真容巨壮,山堂水殿,烟寺相望”。北魏皇始三年(398年),云冈石窟的开凿启动了。北魏的雕刻家们在短短50年间,在天然的峭壁之上凿造龛像,建立寺宇。


如今我们行走在云冈这条古道上,眼前所见,除了矗立了1600年之久的窟群外,石窟外围的昙曜广场、宿白纪念馆、清代戏台、云冈陈列馆、东山艺术区等景区设计,跨越千年的艺术华彩交织出现代的多元气息,即便是不为历史与艺术而来,也能在游玩山水之间,领略到旅行的惬意与趣味。

云冈石窟位于大同城西16公里的武州山南麓,北魏旧称武州山石窟寺或代京灵岩寺。石窟倚山开凿,东西绵延一公里,现存大小窟龛254个,主要洞窟45座,造像51000余尊。

北魏的著名高僧昙曜,是云冈石窟开凿的第一人,如今编号第16至20窟均由他主持工程,故俗称为“昙曜五窟”。这里是第16窟——立佛洞。

我们的车子驶向静谧一隅的云冈研究院,此行的拜访对象张焯(曾任云冈石窟研究院院长、现为云冈研究院书记)的办公室便在这栋安静的小楼上。当他得知,我们因寻建筑与古代“营造”而来,那股激情又流淌出来,“你们来对了!”他兴奋地讲:“云冈石窟是一座世界性的艺术宝库,在造像艺术、装饰纹样、色彩上,都有挖掘不尽的课题,它的建筑性非常重要,又容易被忽视。” 

窟门上也雕刻有细密精致的造像。

言语间,我们环顾他的办公室,布局简单,书桌和柜子,还有一席窄窄床铺。一只斗笠草帽放在床边,烈日下需要去窟群,随手就能拿上。近年来为了编著《云冈石窟全集》,他常白天处理景区琐事,夜里就在这里写作,写累了开窗透气时,寒气进来,身体也落下毛病。不久前,俞敏洪和董宇辉在云冈直播,张焯因身体不适,打完封闭针,吃了止疼药,坚持陪同讲解,视频令他从幕后走向前台,成为“网络红人”。

张焯,1963年出生于山西大同,曾任云冈石窟研究院院长,现为云冈研究院党委书记。他身边环绕着古代殷实人家的拴马桩石雕,也是他在考古工作中收集来的,如零落于云冈石窟研究院的小楼之间。

生活上的化繁为简与身体上的磨难,对于行走于精神世界的知识分子们来说,好似从来无所大碍。这也不免令人想起,上个世纪30年代,梁思成先生与营造学社成员,多次走访云冈石窟,他在书里曾写道,“头几次探访,还是骡车年代,接近云冈的时候,艰涩的车行不得不颠簸于一里又一里犬牙交错的倾斜石面上。第一次探访期间,我在庙里住过几天,连最简单的食物亦无处可觅。”


然而,诚如旅行者常说的那句话,身体在“地狱”,眼睛在“天堂”,他们不虚此行,发掘了精神宝藏:“我们从石窟里采得了北魏木构建筑的大量资料,这段时期迄今尚无实际遗例。” 

第19窟——宝生佛洞,窟内主佛像结跏趺坐,高16.8米,是云冈石窟中第二大佛。窟外东西各开一耳洞,内一倚坐佛像。这种分窟安置三世佛的布局设计,是北朝石窟形制的创举。

当年,营造学社的成员们在石窟里发现了很多可以绕着行道的塔柱或雕刻着佛像的中心柱,找到了忠实于5世纪北魏木结构的石塔模型;而在浮雕上,还刻着当时中国的建筑形象,例如各式各样的塔、殿、堂,以及斗拱细节。梁先生得出结论,“可以看出印度石窟这一概念到了中国以后,在形式上起了很大的变化。” 


他们还在浮雕描绘的建筑上,看到了许多西方传来的装饰母题,例如哥林多式柱头、伊奥尼斯柱头等等,都是中国原有的艺术里面未曾看见的,经过吸收与发展,已经变成中国的雕饰题材了。这些令人震撼的研究成果,都被详细记叙在建筑学上著名的《云冈石窟中所表现出的北魏建筑》里。

云冈石窟第12窟,俗称“音乐窟”,极具艺术内涵,窟内浮雕乐器雕刻的形制,演奏方式以及乐队的组合形式,集中反映了北魏宫廷乐队的时代风貌,是研究中国古代音乐史的珍贵资料。自2016年起,云冈石窟研究院联合浙江大学,对第12窟进行三维扫描与建模,最终在2020年实现了等尺寸3D打印,让石窟“活起来,走出去”。

提起这段学术佳话,张焯说:“梁先生的文章,我看过很多遍,他来云冈时,发掘了很多建筑细节和纹饰出处,也留下很多线索,有待后人去研究。我这几年做《云冈石窟全集》的编著,很注重挖掘云冈石窟的建筑性。因为石窟本就是三体开凿,石落窟出,是建筑的艺术,也是减法的艺术。


张焯介绍,云冈早期的昙曜五窟是圆顶样式,中期是宫殿形的,洞窟变成了平顶,外面是立柱,里面是宫殿,更有强烈的建筑性,尤其是第9窟、第10窟最为明显,上辟明窗,下设拱门,窟门就是中国传统的庑殿顶建筑。“石窟的开凿方式,佛像和塔,一块一块切下来,形成一个框架,像今天框架结构的大楼, 既保证了里面内容丰富,又繁而不乱。”

“音乐窟”中造像细节,各式乐器栩栩如生。

云冈石窟的浮雕上,能看见许多从西域传来的纹样母题。关于云冈艺术的源流,有埃及影响说、希腊影响说、拓跋氏影响说,有印度马吐腊雕刻影响说、巴基斯坦犍陀罗雕塑影响说……“云冈样式,是由日本、波斯、中央亚细亚、中国等风格之混合融汇而成,同时也有希腊及罗马的痕迹之遗留。”(岩崎继生《大同风土记》)

“我在云冈工作20多年,伙伴们有工作40多年的,在研究石窟上,我们还不断有新发现,或是突然搞懂以前未解的问题……但研究云冈,不会有终极真理的,只能持续去解决。”为了不断去接近这个真理,他们还在进行新的“分类全集”的编撰,计划把石窟里的各种形象、装饰纹样分类,详细做一个全编。但做分类全集,就必须梳理出每个类目的源头和出处,难度极大,他感叹,“还是得老将上了,我每天有点儿时间就写,希望退休前能写完。”

这套《云冈石窟全集》共20本,张焯和他的团队编著了7年,是目前最全面、最系统的云冈石窟研究专著。

问起张焯对于云冈的热情何来,他分享起自己刚上任院长时,去拜访中国考古学泰斗、石窟寺研究集大成者宿白先生的情景,“我去看他,希望他能支持我,不料他骂我,‘你当院长了,你要是不好好研究云冈石窟,你就是罪人。’”宿先生以文人特有的“另类支持”,满怀着前辈学者对于未来的期望,这顿“骂”让他记了很多年,丝毫不敢怠慢。

基本修复完成的一幅考古挖掘的北魏墓葬壁画,修复这样一幅壁画,通常需要至少3个月的时间。修复的过程,非常考验修复师的耐心、专业程度,要像“解码”一样,去仔细考究残片的线条、图案、残口的细节,是时间与经验磨合的产物。

北魏壁画残片。

在云冈研究院的文保修复中心,工作中的修复专家正在将一幅北魏壁画。许多碎裂脱落的颗粒状的残片直径仅一二公分。

除了研究之外,在保护与修复方面,云冈石窟也在科技与系统性上稳步提升。我们跟随张焯进入云冈研究院的文保与修复中心,他介绍:“自20世纪70年代周总理来过后,保护工程就解决了石窟的稳定性问题,到后来的日常保护,就是防水、防风化、防酸雨。我们现在的保护措施,和五六十年前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是全方位的,以研究为基础的,在石窟的修复方式,找寻风化的原因,修复材料的研制等方面,都比以前要慎重多了。” 

修复中心空间十分开阔,修复师们在此专注地工作。

70多岁的资深文物修复师张俊才,他曾跟随考古队在云冈的山顶考古,因修复技艺极高,后来张焯院长跟考古领队商量,希望张师傅能留在云冈研究院,帮助组建云冈文保修复队伍。

由于文物的特殊性,不少器皿难以在市面上找到现有的修复工具,因此云冈石窟文保修复中心的修复工具大多由资深的修复师傅们自己制作。桌上的瓷片大多是他们在修建景区博物馆时,从地下挖出来的明代瓷片。

现在,保护工作现在首先会采用虚拟技术,通过数字化、影像技术,摸清楚石窟里所有的病害。“石窟的病害,比较常见的譬如因削山为壁的前倾力导致的裂缝,水进去后,从表面渗透出来,热胀冷缩,就会把石头顶坏了。有的是一 片一片地掉,有的一颗一颗地掉,有的是起了包,就像皮肤起了疮一样地掉,不同的病害样式,我们要用不同的方式去治理。”


同时,他们也在摸索着合适的材料,尤其是古人的传统维修材料,“古人是有智慧的,11窟那儿有 两个菩萨像,辽代维修时,古人更换了新的头像,一千年过去了,现在还粘得牢固,摸不清楚他们用的什么材料,但一定来自日常。” 

云冈研究院一侧的建筑,由张焯用回收的砖石、石板、宋代墓门、各式建筑材料等等创意拼接的景观建筑。

在云冈景区内,能看到很多由张焯设计,用工业废弃的钢铁材料搭建的 “装置艺术”,每一座都极具特色。这些作品的造型不少跟石窟内的建筑构件与纹样母题有所关联,譬如佛塔、经幢或梵轮。

从文保与修复中心出来,张焯神秘地说,“带你们上东山看看我的设计杰作。”就在我们疑惑之余,腿脚已经跟着他步入景区东山,一个由废石、砖瓦、机床、工业废弃物搭建的“新世界”。十年来,他变废为宝,通过对工业废弃物的设计、改造,把这里变成一个趣味幽默,又极具“未来感”的乐园,也是一个环保园。 

大同的工业历史曾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达到鼎盛,随着城市转型,传统工业被新兴工业迭代,工厂的管道、机床等设施成为了废弃品。在景区东山,张焯以寓教于乐的方式致敬大同辉煌的的工业历史,他记录每一件废弃品的来源,比如图中“装置艺术”的金属组件来自大同化纤厂。

大同煤矿资源丰富,一度被称为“煤都”。淘汰的煤车也被张焯“收编”进入景区。在述说工业历史的同时,也传达出环保的理念。

“大同有百年工业历史,云冈是佛教艺术宝库,两段历史在这里魔幻结合。云冈是大家来游玩的地方,我们把云冈做成环保典范,也是想把环保的观念传递给更多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废弃物,只有放错地方的东西。”张焯总结道。


 策划 | 余雯婷

摄影 | 雷坛坛

造型 | 韦维 

撰文、编辑 | 余雯婷

新媒体编辑 | 陈桑雨

视觉设计 | 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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